哼着小曲儿的农民摇摇晃晃地踏着夜色走上山坡。月光照亮他喝得红通的脸庞。
走过这片山坡就可以到家了，罗尼恩村庄的灯火在农民眼里也变得一闪一闪起来。
然而刚走过去两步，他就止住了脚。
“那是……”
含糊不清的嘟哝在短暂的迟疑后变成惊讶的大叫：
“我的天!那是圣女，光之圣女大人!”
话音未落，他仿佛顷刻间醒了酒一样，撒开腿朝几米之外躺在地上的少女跑过去。
“哦，我的天哪……圣女，圣女在这里!快来人!”
农民在少女身边蹲下，梗着脖子费力地朝村庄的方向大喊，嘶哑声划破夜星点点的天际。
凯恩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。
在梦里，他是一个没人爱怜的孤儿，后来偶然的机会下得以进入黑暗教团，并且在数年的磨练中慢慢成长起来。
尤希娅，这是当任光之圣女的名字，他遇见她在那一年。
从初时的陌生防备，到后来的一点一点敞开心扉，他越来越多次数看见她对着他笑。
那是他见过最纯粹最美好的笑容。
护送光之圣女返回贝勒塞，以此获得加入帝国骑士团的资格。
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，再见她时会是那样一个兵戈相见的场景。
这一次的任务，他要用曾经握住她的这一只手，拿起长剑刺进她的胸口。
于是最后一刻他终于下定决心，选择站在她的身边，与她面对一切。
死亡吗?
他的命本来就不属于自己。
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黑暗教团的命令，然后以死谢罪，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他到底，无法说服自己看着她一个人死去。
被丁达罗斯的长剑刺入胸膛时，他还抓着她的手。
尤希娅的痛哭，卡娜的怒骂声听起来越来越远，最后握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了。
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，直到醒来的前一秒依旧这样以为着。
所以缓缓睁开眼睛的一刹那，凯恩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木制天花板有长时间的怔愣。
“醒了啊，”凯萨尔拿着托盘推门进来时凯恩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，挣扎着想要起身。
走到近前，面罩后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，“最好先不要起来。”
“——我指的当然不是你的伤，你昏睡了整整两天。”
如凯萨尔所说，凯恩浑身上下的伤口如今已经尽数恢复，感觉不到一丝疼痛，估计是受了牧师的治疗结果。只是少年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一样，连动动手指都无比艰难。
“先吃点东西吧。”男人把托盘放到离床不远的木桌上，是一些简单的饭菜。“我就不喂你了，这些吃的应该足够。”
看着他放下东西和话转身朝门口走去，躺在床上的凯恩一瞬不瞬地盯着凯萨尔的背影，张开嘴便问：
“圣女在哪里?”
脚步一停，凯萨尔没有回头。
“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在这里。”
少年没作声，喉咙里火辣辣的，像刀割一样难受。
过了好一会，对方的声音才悠悠传来：
“我没有见到她。”
看见凯恩的时候他正被帝国的骑士一左一右架着往前走，浑身是血，垂着头一动不动。
如果不是及时赶到，也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