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界末日”刚刚避过,俄罗斯乌拉尔天空骤现宇宙陨星爆炸,致地面千余人受伤,颇似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恶兆。与此同时,“西方末日”说波澜乍起。法国哲学家艾尔维·康普夫在其新著《西方末日,世界新生》里称,西方这个“老工业国家俱乐部”正面临新兴强国的竞争,呈现难以逆转的颓势。按他分析,人类各种文明在其变化过程中,都是由东方到西方逐渐消亡的。东方象征初始,西方为日暮残阳。拉丁文里的“西方”(Occido),正是“坠落在地”的意思。康普夫认定,将诞生于工业革命的资本主义模式推广到全球是一场灾难。欧洲人应该与美国拉开距离,放弃只顾追求提高国内生产总值的自由主义经济。此举虽势在必行,但超出他们现有能力,难以付诸实践。
自由派哲学家菲利普·尼姆对此持另一种观点,在《何谓西方?》一书里摆出西方五项“历史奇迹”。首先是“古希腊奇迹”,它在人类城邦树立了个体自由。然后,罗马帝国奠定了民法基础。《圣经》教人要有爱德,格列高利改革又把“拯救”教义理性化,使进步的概念胜于革命观点,避免与传统决裂。最后,自由主义被诠释为批判性的多元制,从根本上确认权力来源的非神圣化,建立起一个由法律机制和市场规律支配,个人享有充分自由的社会。
依照菲利普·尼姆的说法,“西方”指的是在历史上参予创立和维护上述意识形态的国家,即西欧和一个世纪以来充当世界桥头堡的美国。他竭力鼓吹,大西洋(600558,股吧)两岸需要结成紧密的同盟。
在眼下这一场关于“西方末日”的辩论中,法国《介质》杂志全文刊载了另一位哲学家雷吉斯·德布雷的《西方,临床诊断卡片》一书。德布雷早年曾赴拉丁美洲跟随切·格瓦拉打游击战,被玻利维亚当局逮捕,判处30年监禁,于1970年提前出狱返回法国。德布雷哲学著作颇丰,最轰动的是1967年发表的《革命中的革命》。北约武装干涉南斯拉夫时,他在法国单枪匹马奋起揭露西方的“人道干预”,遭到贝纳尔-亨利·雷维等一批“人权主义者”围攻,然其逆潮流的独特政见至今在法国知识界仍不无影响。这次,他在一份“临床诊断”中,分列出了西方霸权的“王牌”和“软肋”。
德布雷解析,“西方”是“一个泛神话创意”,最后变态成了“自由世界”,即“美国及其同伙”。而且,“西方”仅仅是北约的笔名,北约则按美国的根本利益行事。德布雷很清楚,欧洲主义决策者早就接受了他们的隶属地位,依之培养国际精英作他们的王牌。毫不足怪,不少欧洲精英奴性十足,梦寐以求充当美国的“伙伴”。欧盟的雅士们热衷于揭露民族主义者,以及其他“布尔什维克-戴高乐分子”,惯于在美国大哥面前卑躬屈膝,点头称是。
基于这种认识,德布雷质疑欧盟的政治独立性,直言道:“欧盟建设无非是一个疲惫不堪,甘心称臣者的病态征候,梦想成为一个没有山脉连绵的瑞士型大联邦,但不要义务兵役制,依仗大西洋彼岸的盟友来负责自身安全。这一附庸关系构成西方能够在全球称霸的手段。现今,所有大地缘政治区域均经历着内部断层分裂。阿盟、东盟实际上都是空谈的论坛,唯有北约具备无可争议的战线统一指挥,能够自认拥有所谓的“普世垄断力”。
德布雷在他的文章里指出,西方自诩在全球“除暴安良”,不愧为东方和西方所有文化解放斗争的旗手。迄今,还没有人敢出来对现代“十字军东征”的法律依据提出异议,尽管屡次军事干预都导致了地区的不稳定。西方要拯救伊朗的妇女、肯尼亚的同性恋、利比亚的博主,以及俄罗斯的女朋客,实施种种所谓维持秩序的国际行动。照德布雷看来,西方在全世界转移性扩展,进入了一个非领土化期。这类在全球的狂妄恰是西方的头号软肋,加速着“西方末日”的来临。无论采用新式刑警工具、从屏幕上操纵、采用“捕食者”无人驾驶飞机发射火箭打死万里之外的可疑分子,皆难以缩小西方面临的危险。西方人怀有盲目的优越情结,但他们患上了病态综合征,在和平主义的气候里偏偏干预狂发作,自身却又缺乏捍卫他们价值观的果敢。若用德布雷的话说,就是:“保存夜晚的轻柔与早起的十字军东征精神无法调和”。
法国《玛丽亚娜》杂志记者布鲁诺·德尼埃尔-罗朗总汇上述三位哲学家关于“西方末日”的观点,得出结论说:“这就是西方的变态,一方面患了健忘症,一方面还在教训他人,无谓却摆出霸王姿态,遭人憎恨,还在那里装腔作势。实际上,原先的那个非利士族巨人歌利亚现今已变得绵软,只贪图舒适了”。
这位法国记者将西方比喻为《圣经》里最终被大卫王杀死的神话人物歌利亚,意在说明西方像个“泥足巨人”,表面上虽然强大,但已无回天之力了。他肯定西方人得了健忘症,确实一针见血。哲学家菲利普·尼姆夸耀西方“五大奇迹”,竟然忘记他们历史上曾经对印第安人实行种族灭绝,大肆贩卖黑奴,打着“进步”的旗号将非洲殖民化的血腥篇章。西方所犯下的反人类罪行岂止“五宗”。
法国19世纪贵族文豪夏多布里昂的巨著《墓畔回忆录》,写出作者对一个世界将面临“末日”的思考,读之倒是可以对“西方末日”论得出客观而明晰的认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