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说,白莲圣教有一位皮肤青白如鬼的护法,人人避之不迭。传说,这位护法得前左护法真传,武功深不可测,手持一柄西域长刀,招招皆有风雷之势、雷霆之音。传说,这位护法喜怒不形于色、独来独往、为人冷酷又无情。他就是超强侠客,绝。
只有白莲圣教二十年以上的老人,还依稀记得他是教主辜铁心还是霹雳堂堂主时,攻打硫丹伏火门的时候带回来的孤儿。
那些年,白莲圣教收留了不少根骨不错的孤儿,只是,尚是个十三岁的瘦削少年的他却分外引人侧目。
老人们还记得,当年被辜铁心用黑色的斗篷密密包裹着那个少年,站在冬日的大殿中脱下斗篷,露出那身青白如鬼的皮肤时的震撼。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下,那身体单薄、眸黑如夜的少年,身体微微发着抖,不知是害怕还是冷,却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,面无表情用有些奇怪、却清晰的口音一字一顿道:
“我无姓,单名绝。愿入圣教,效我白莲!”
少年根骨清奇,但外形实在太容易令人心生不祥之感,圣教中无人愿意收其为弟子。带他回来的辜铁心虽有心教导他,却又常年征战在外,只得将这个叫绝的少年托付给自己教中好友莫无邪——当时的圣教左护法。
莫无邪虽是女子,但武功奇高,在白莲圣教排名不出前五,她身为左护法,掌管着白莲圣教刑罚、暗杀、以及对外输出,生性孤高冷漠,又心思缜密,最是洞中肯綮。她本无意收弟子,但碍不过好友辜铁心的恳求,将绝收归名下。
对莫无邪而言,这个弟子的年纪已经太大,通常这般年纪,骨肉已经长开,筋骨的柔韧性大打折扣,即使天资再好,日后能成就的也不过中人。所以,起初,她对绝并不看好。
然而,绝,却大出她的意料。
这个少年对自己竟格外狠绝,每日勤习不缀、刻苦不说,遇见筋骨不开竟会拿刀去割。若不是她严令阻止,逼迫绝立誓不得自残,这十三岁的少年怕是已经成为废人。但即便如此,为撑开自己的筋骨,绝连睡觉都把楔子绑在自己关节上,用来撑开筋骨,个中痛苦连司掌白莲圣教刑罚的莫无邪也瞠目。
莫无邪一方面为之感动,但另一方面却开始暗自对绝的行为感到警觉,这少年的行为心性实在不像常人。因此,她一边教导绝,一边不动声色着人调查绝的身世。
这一查,就查到了硫丹伏火门最后一任门主闫彦身上。
硫丹伏火门与天机门、唐门本出同源,三家鼻祖皆从师一江湖异人,出师后三人各有所长,各自开宗立派。天机门擅长天衍机关术、唐门更擅长暗器机括,而硫丹伏火门则是以火器研制见长。
硫丹伏火门地处西域,门派不以武功见长,门人行走江湖时,皆靠门中特制火器。建文三年,硫丹伏火门门主将火器之术献与燕王朱棣,使得彼时还是燕王的永乐大帝在战场上初尝使用火器的甜头。
永乐大帝自己尝到火器甜头的同时,也对火器的深深忌惮,虽对硫丹伏火门大肆赏赐,却暗地里严格限制硫丹伏火门的发展,将硫丹伏火门限制在西域地区,并以“有干天和”为名,严禁火器流出。
硫丹伏火门并没有从王朝手中得到想象中的发展机遇,却一次偶然中,尝到了走私火器的甜头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,整个门派放弃了武林道义、一昧依靠火器走私获得大量金钱,门中上下皆奢侈糜烂。
宣德八年,硫丹伏火门门主位传到“迅雷兽”闫彦手中。硫丹伏火门的腐化败坏至此达到了顶点,仗着财大气粗、江湖朝堂皆因有求于自己,欺男霸女,无恶不作。
而门主闫彦除暴虐无度外,更荒淫无耻,与自己的亲生姐姐乱伦,生下孽子。闫彦怕丑事败露,又不舍得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,便将此子取名为“绝”,囚在自己书房密室中。
绝自出生便被囚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,母亲死后更无人教导。长年的囚禁,令他皮肤青白病态如白子,除了生涩的简单字句,甚至连表情都不会作。他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孤独无望的成长,直到正统十一年夏,白莲圣教霹雳堂堂主辜铁心攻破硫丹伏火门、斩杀门主闫彦。
少年的命运如此多舛,莫无邪不由心生恻隐,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,对绝的教导也格外耐心。
谁想,她态度上的细微变化,却被绝敏感地察觉出来。他一方面自惭形秽,一方面又恨莫无邪知道自己心中最隐秘的痛苦。少年自尊,心结难解,反而日渐疏远了莫无邪,待朝夕相处的师傅莫无邪,反不如偶尔才回来的辜铁心。
莫无邪知道他的心思后,也只得叹息一声,由他去了。数年后,莫无邪离教归隐不知下落,便剩绝独居左护法殿。
偶尔,左护法殿上的人闲聊起,也会说,每当绝站在莫无邪座位前,在他终年没有表情的脸上,似乎能看出怀念而落寞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