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总喜欢在逍遥涧仰望天空，那是一种孤寂的颜色。这样的粉，妖艳得并不讨人喜欢，以一种暧昧的色泽流淌，妩媚而致命。
欢喜婆婆总喜欢这时候捧起我的脸，为我温柔地拨开凌乱的黑发，发梢纠结地打叉，她也不恼不烦，像是惯了此间琐事。凝视着我，用嘶哑的嗓音一遍遍地低声呼唤同一个名字，长春，长春.....
婆婆已经认不清人了，那个名字我亦了解不多。只知道那时她的眸子是灰暗色的暗灰，那种如岩石一般坚硬的颜色;她的脸上会在突然间迷了风沙一般的模糊。缓缓，她道，你不要长成他一般的人物。我只得紧紧攥着婆婆的衣襟，轻柔的抱住她，答应她，我会一直守着金玲夫人像，留在这儿，留在合欢。
婆婆说，怕自己忘了，就用钝重的笔一次又一次的写着那个名字。指着那字告诉我说，这名字和合欢，是她生命的全部。我看到婆婆苍老的身子在枯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，单薄的影子像苔藓无尽地蔓延，覆盖住我的身体。
合欢花，一种妖娆而张扬的生灵，水红色，肆无忌惮地开在逍遥涧的每一处。
可是有一天，那花儿离奇的枯了，栗色的藤蔓蜿蜒地占据着本属于花儿的地界和灵魂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。
我碾碎了藤蔓，任凭粘稠的汁液覆盖住我的指尖，血一般的粘稠。
“婆婆，我喜欢那合欢花，喜欢躺在青石板上那个受伤的青云弟子。”
婆婆轻轻颤抖地走了过来，替我揩掉了眼泪。
半晌，愠怒道，”你可知墨雪”。换来我迷惘的眼神。
“墨雪天琊并称剑中神器，然世人皆知天琊不知墨雪。此剑墨雪原我派长春翁佩剑，算来，长春翁也当得你一句师伯。情剑妨主，长春带着墨雪去青云寻他那位真鄂仙子之时，可曾想到代价大到剑落人亡。苦恋如斯，却被自诩正道人士暗算偷袭。苟延残躯回到圣教，死时目不暝。”
“长春...长春，死时就在我怀里，就那么直怔怔地看着我，看着我啊...那眼神，我到死都不会忘”
转身离去，婆婆的话音在空气中消散，没有力气再说一句。
朝着婆婆的脚步方向沉甸甸地磕了三个头，婆婆，我错了，我会守着夫人石像，守着合欢，一如往昔。
三、
我终于从探子口中听说了那柄墨雪出世。
通体晶莹，威力不俗，气度如墨竹立雪。
于青云门真鄂大师之徒，现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之妻，苏茹之手。
婆婆不以为意，这人命债，迟早是要还的，她倒是很乐意看着情剑妨主。
叹然之余，我也想象着长春翁，不，长春君，是何等的人物。
或许，他会在月明星稀的时候，从剑柄到剑尖抚摸着笔直直横亘在剑脊的墨痕。
或许，他也曾踏上青云的时候，小心翼翼掩盖着行踪郑重地整理着衣衫是否凌乱。
奔放处不顾法度，细微处照顾到精神，长春之后再无长春。婆婆如是说。
那个人，婆婆，用了一辈子去忘却和纪念。
在未来的无数个白日黑夜里，我凝望金铃夫人石像，唾弃黑心老人。
夫人，这世间，到底还是男子薄情，一响贪欢，女子痴情，空留余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