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节
1
七月初三，送走段家母子。
七月十五，四皇子大喜，满城欢庆。
在这环佩如云，簪钗流雨的车队之中，我陪在新娘子身旁，看着她母亲的泪水坏了脸上的脂粉，她的眼眶也是湿湿的。
繁琐的仪式过后，新皇妃端着一个丹漆托盘：盘内是一枚小玺;一套朝服——那是皇上的赏赐;一挂赤金点翠的挂钏——那是皇上的赠品。
新娘子在整个仪式里没有抬一下头，我是极反感这些繁文缛节的，若换做我是她，一定会半途跳起来。
幸好，我不用像她那样做一个精致的瓷娃娃，一辈子背着皇族的枷锁。如果财富、权利和自由只能选其一，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由。
可自由的人在追逐财富和权利的过程中，可悲地失去了最珍贵的自由。
最后在自己画定的圈子里，抱憾终身。
2
酒过三巡，有些微醺的我离了酒席在竹下和小楚玩笑，身旁走过一个捧着新娘子丝绸罩衣的宫女，我叫住她，问她四皇子是否已经歇下。
那宫女转过脸来，却正是那日把我锁在房里的婢女。那小蹄子笑了，烛光里照的脸上都是暧昧神色，“四皇子在新皇妃那里。”我看着她讨厌的神气，终于按捺不住，一个巴掌甩将过去，吓得身旁的小楚也站了起来。
那小蹄子捂着脸呜呜咽咽了起来，我叫着小楚穿过竹林，绕道出了皇宫。
3
七月廿三，我的生辰。
再也没有比十六岁生日更让我期待的了。我跟爹爹提起要请宇文来家里做客，本以为爹爹多少会因有些顾忌而不乐意，哪里知道他捻着胡须说早想见见这位宇文公子了，我听了自是喜不自胜，把爹爹的话转述给了宇文。
一向冷静的他却不知为何腼腆起来，问我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我爹爹。我扑哧一声笑了，我说我爹爹才不相信有活神仙呢。
最后闹也闹了，笑也笑了，他终是答应我廿三到府上替我庆生辰。我暗想：待爹爹见了，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呢。
我深知。爹爹欣赏南宫先生那如切如磋的才情，四皇子那举手投足间的谦逊得体。
厌恶朝中趋炎附势的官吏们的惺惺作态，纨绔子弟的风流成性。
而宇文除了在陌生人看来有那么些冷冰冰之外，几乎无可挑剔。
爹爹一定会喜欢他，想到这儿便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傻乐。
4
不用小楚叫，我一大早就穿上那条烟水百花裙，让小楚绾一个垂挂髻。
小楚是知道宇文今日要来的，也知道宇文是我在泉湖镇认识的一位公子，便趁着梳头的当儿跟我打趣儿。
“不知今日府上是要迎什么贵客，教我们小姐为他这般精心打扮?”
“别耍嘴皮子，手脚麻利些。”我笑着催到。
“可是未来的姑爷?”
铜镜里的我脸上顿时一片潮红，羞得“呸”了一声：“你现在尽管胡说，看我待会儿不收拾了。”说着就伸手去挠她痒痒。
小楚笑着求饶：“小姐，我再不敢了。”
其实我心里是偷乐的，巴不得小楚多说两句，但毕竟该有些姑娘家的矜持，故口是心非的骂她两句。我如何不想全世界的人都视宇文为侯爷府的姑爷。我如何不想——
成为他的妻。
5
巳时，我刚练完一遍剑，宇文就来了。
穿着一件月白素绸长衫，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褂，拴着秋香色丝绦。
平日里都只着黑白两色的他，如今身上添了些颜色，虽都是素雅的冷色，也足以让我眼前一亮。
小楚那丫头更是看呆了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，悄声问我那就是未来新姑爷吗?怎么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女?
我别过头去，免不了悄悄得意。
宇文站在那儿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，做错事般不知所措。然后爹爹迎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