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电影院都如同最现代化的王宫,镶满了琉璃水晶,橘黄色的灯光,如桂华流瓦,光闪闪的幻丽洁净,像一个幻想中的宝藏山洞。
来到二十一世纪已久,我也渐渐习惯了哲修的世界。
开始习惯穿相对于我来说太紧的连衣裙,开始习惯修剪短发,开始习惯住在远离大地的高楼里,使用各种各样的机器,接触形形色色的人,渐渐习惯这个世界的礼节,甚至是西域朋友热情的拥抱。
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哲修一直对这里念念不忘,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乐趣,岂是千年前的大唐能及?
哲修带我去看电影,他说这是现代的皮影戏。
皮影戏,小的时候,爹爹也是经常带我去看的,那时我还在庙会上打过花鼓,恍若隔世。
每个电影院都如同最现代化的王宫,镶满了琉璃水晶,橘黄色的灯光,如桂华流瓦,光闪闪的幻丽洁净,像一个幻想中的宝藏山洞。
黑丝绒的帘子一拉上,厅堂里变得空荡荡的,剧场里却喧闹起来。
吕克贝松的海报张贴得铺天盖地,哲修说这是一部很老的电影重映。
我捧着爆米花,坐在黑暗之中,银幕上故事在缓缓流动。
在繁华的都市里,善良与罪恶并存,一个冷酷的杀手,收养了一个小女孩。
当玛蒂尔达对杀手里昂说:“我不想失去你。”
里昂回答:“你不会失去我,你已经让我知道生活的滋味,我想要快乐,有自己的根。”
我终于泪流满面。
爹爹一直对我说:“玉儿,我一直相信,是你让我停下了漂泊的脚步。”
“玉儿,爹爹只想要你幸福快乐。”
一千年前,爹爹抱着牙牙学语的我,在庭院里散步。
等到我会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,便在庭院里饶有兴致地看爹爹舞剑。
爹爹的剑法极好,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剑客。
他带我游历四方,行侠仗义,市井中传颂着游侠元宝的名声。
十年后,李世民即位,爹爹因当年曾在乱军之中救过皇上的命,受封侯爷,便带我定居在长安。
虽是早年丧妻,他却不曾续娶,府中也甚少佣人,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。
但我并不孤独,他时常立在庭院中的梨树下,唤道:“玉儿,过来看爹爹今日新种的牡丹。”
闲暇时爹爹教我天文地理,棋艺算数,这都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积淀。
但爹爹唯独不愿教我剑法,他说:“剑是武器,是危险,你要远离剑客,因为剑是杀戮的工具,剑客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杀手。”
我不解:“但爹爹不也是剑客吗?但爹爹很好啊,很多人都仰慕爹爹呢。”
爹爹只是苦笑,一套残雪剑法舞得如梨花纷纷。
四月的春日,云锦阁送来大红的嫁衣,他叹道:“弄玉长大了,很快就要离开我了。”
我不乐了:“我才不要嫁人呢,我要在家里照顾爹爹一辈子。”
爹爹笑了:“再不嫁,赶明儿家门都被媒婆给踏破了。”
我故作恼状,快步走回闺房,背后爹爹的爽朗笑声传来,唐管家也不禁莞尔。
记忆就此定格,我的灵魂从唐朝抽离,回到现代。
睁开眼睛,是哲修温柔的蓝眸,他说:“你又想起爹爹么?累了吧,今天我们回去看他吧。”
我带着三岁的儿子,和哲修回到了唐朝。
贞观十七年的春日,时光机在城外降落,人间四月天,春意盎然。
我们轻轻地走进庭院,爹爹背对着我,正对“弄玉”说:“玉儿,今日云锦阁送来嫁衣了,你且试试。”
我静静的走过去,靠在他背上,感受着爹爹的气息,不由得热泪盈眶。
爹爹没有看我,他也看不见我,我们多次穿越,在这个时空只能是观光客。
我知道屋里一定有一个“哲修”在修理机器,也知道这个“弄玉”会回答:“我才不要嫁人呢。”
我轻轻对儿子说:“看到了吗,那就是你外公。”
儿子脆生生的喊了声“外公”,但我知道,爹爹听不见。
突然,像是觉察到了什么,爹爹转过头,看向我的方向,对“弄玉”说:“你且先回屋里去,不要出来。”
哲修握紧了我的手,我低声对他说:“哲修,我们回家吧。”
我知道,半个时辰后,会有突厥马贼自街市而来。
我知道,他们和爹爹有仇,此番是前来复仇。
我只记得,爹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,是“你且先回屋里去,不要出来。”
那一天,哲修对我说:“小姐,我带你走,我们去未来,可以再回到过去见到他。”
于是我上了时光机,一次又一次的穿梭回到过去,在时空的缝隙里经历我十七岁之前的人生。
纵使那只是轮回十七年的时光,将我一生都沉湎在对过往的追忆中,也在所不惜。
你曾说过,弄玉,你一定要幸福,可是,爹爹,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陪在你身边。
我无法改变历史,什么也无法改变。
但是,爹爹,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静静地陪着你。